
黄禾起羸马,有钱始作人。
荧荧帐中烛,烛灭不久停。
盛时不作乐,春花不重生。
南山自言高,只与北山齐。
女儿自言好,故入郎君怀。
郎著紫袴褶,女著彩裌裙。
男女共燕游,黄花生后园。
黄花郁金色,绿蛇衔珠丹。
辞谢床上女,还我十指环。
只有好的马料才能使瘦弱的马重新振作起来,有了钱就能过人上人的好生活了。
帐中烛火荧荧,灯火熄灭也没有停下。
要及时行乐,春天一过,花就不会重生了。
南山自认高耸,只有北山可以与其齐平。
女子自说自己好,所以倒入男儿怀里。
男的穿着紫袴骑马裤,女子穿着彩色夹裙。
男女两人一起燕燕于飞,在花园中携手游玩。
路边的黄花是郁金色的,绿蛇衔于珠丹,房事逍遥。
辞谢了床上妖娆的女子,请还我十指环。
剿儿:劳苦人民。剿:劳。
黄禾:成熟了的谷子,指粮食。
起羸马:把瘦马喂起膘。羸:瘦弱
荧荧:明亮的样子。
袴褶:骑马时所穿的裤子。袴:同“裤”。
彩裌裙:彩色的夹裙。
绿蛇:民俗多以鱼戏水隐言性事,又以蛇钻洞寓示。梢蛇隐言男阴,乌梢蛇后部黑色。“绿”可指黑,如形容妇女头发为“绿虫”、言茶为“绿蚁”等词即此。所以“绿蛇”即乌梢蛇的隐喻。
珠丹:“珠丹”即丹珠,隐言女阴。
“快马常苦瘦,剿儿常苦贫。“诗以马开篇入笔,写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快马却常常是皮包骨头、瘦弱不堪。与之相应,一生劳苦的劳动者,也常常是缺吃少穿,贫因不堪。这里吟诵了两种司空常见的社会生活现象,作者引而未发,让听者自已去思索其中原因。对快马而言,它的“常瘦”是因为它是快马,它脚力强劲、能干,是公认的好马,就得出大力、流大汗、任人使唤,而人人乐用,它须终生劳作,不得休息,负荷超重,吃不上充足的饲料,只能被累瘦饿瘦。对于“剿儿”来说,他的“常贫”是因为他投错了娘胎,只能作“剿儿”。他是“剿儿”,就低人几等,受人奴役,被人欺压,就须终年劳累,就得岁岁贫困。这就是他的命运,是不平等的黑暗社会给他画出的人生轨迹。在等级森严的阶级社会里,被剥削阶级奴役压榨的贫苦劳动人民,纵然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摆脱贫苦的命运,他们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作者清醒地看到了这一严酷的社会现实,发为歌辞,语似平淡,而愤慨实深。这里马苦于瘦正是人苦于贫,劳苦人民就跟快马一样。“快马常苦瘦”一句是有寓意的起兴,对下文起到了联想和烘托的巧妙作用,“剿儿常苦贫”一句是前两句的重心。
“黄禾起羸马,有钱始作人。”综观全歌,首两句虽然已经含蕴了丰富的社会生活内容,揭示了社会的不平和黑暗,相对于后两句来说,仍主要起一个铺垫的作用。“黄禾起羸马,有钱始作人。”好饲料能肥瘦马,有了钱才能体面地活着,做一个体面的人,或者说有钱的人才能过人的生活。不仅以马比人,还以人比人,一语破的,实是一种阅历之谈。“剿儿”常贫,盖因无钱,没钱就过不上真正“人”的生活,没钱也不能算是做了“人”一一被人看得起、能够体面地生活,不再常贫的人。“剿儿”们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所以他心中愤然而不平。他愤慨唯有有钱的人能过着“人”的生活,而贫者终身劳苦仍不免于贫,永远过不上真正的“人”的生活。
后四首意脉相连,叙写男女燕好、及时行乐胡情景。第二曲写女子爱上了这个下层的贫民男子。“自言好”即女子自己之意,“入郎君怀”表现女子的热烈与大胆。第三曲写与男子同游。 第四曲以男子口吻来写与女子辞别,虽在语辞风格上不免具有南朝风味,但仍可从中窥见北朝男女在恋爱中的大胆直爽。北地的风俗和草原民族略带野性的言行及其纯朴、率真的个性表现,构成了北朝民歌中歌咏男女婚恋主题曲的独特魅力。这就是不论出自男子、女子之口的表述,总是大胆的、直截了当的,有什么心思,皆一吐为快,毫无南人的忸怩之态、缠绵之状。民歌文本的深刻题旨和北方女子对婚恋观的大胆表露是非常明显、震撼人心的。
从艺术性上看,这首歌辞的突出之处是比兴手法的巧妙运用。歌中的喻体“马”用得贴切,先言快马常瘦,反衬剿儿常贫,又言黄禾肥马,来比有钱作人。这样比兴起到了寓意、象征、联想、烘托气氛等作用,与整首歌辞水乳交融,增强了艺术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再者,歌辞虽平淡质朴,然掷地作金石之声,音调悲苦,多苍凉之气,撼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