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  
柳宗元[唐代]
极简播放旋转图片
在诵读客栈,品诗意万千 songduke.com

 
20
0       分享    收藏
Random Article Link
小字 中字 大字
关闭
唐文
支付订单
打赏6
6.00
微信支付
确定支付 6.00
唐文柳宗元
三戒
柳宗元[唐代]
拼音 译文 音对译 生成图片 字数:526
  吾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迨于祸。有客谈麋、驴、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临江之麋


  临江之人畋,得麋麑,畜之。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习示之,使勿动,稍使与之戏。积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为犬良我友,抵触偃仆,益狎。犬畏主人,与之俯仰甚善,然时啖其舌。


  三年,麋出门,见外犬在道甚众,走欲与为戏。外犬见而喜且怒,共杀食之,狼藉道上,麋至死不悟。


  黔之驴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永某氏之鼠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异甚。以为己生岁直子;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勿击鼠。仓廪庖厨,悉以恣鼠,不问。


  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馀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不厌。


  数岁,某氏徙居他州;后人来居,鼠为态如故。其人曰:“是阴类,恶物也,盗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阖门撤瓦灌穴,购僮罗捕之,杀鼠如丘,弃之隐处,臭数月乃已。


  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

顶部
向上
向下
底部

创作背景、简介

  《三戒》作于柳宗元被贬官永州之后,这时作者经历过复杂的斗争,有了更丰富的社会阅历和更深切的人生体验,于是将其中足以垂戒世人的现象,写成寓言,以示劝惩。


译文

  我常常厌恶世上的人,不知道推究自己的根本,却凭借外物来放纵自己;有的依靠势力去冒犯不同类的事物,有的显露技艺去激怒强者,有的窃取时机去放肆施暴,然而最终都会遭到灾祸。有位客人谈起麋、驴、鼠三种动物,(它们的遭遇)和这类人事相似,因此我写了《三戒》。


  临江之麋


  临江有个打猎的人,捉到一只幼麋,养了起来。刚进门,一群狗流着口水,摇着尾巴都跑了过来。那人发怒,呵斥狗们。从此每天抱着幼麋靠近狗,常常让狗看(幼麋),让它们不要乱动,渐渐让狗和幼麋一起玩耍。时间久了,狗都顺从主人的意思。幼麋渐渐长大,忘了自己是麋,认为狗确实是自己的朋友,(和狗)碰撞、仰卧(嬉戏),越来越亲近。狗害怕主人,和幼麋相处得很融洽,但时常舔着舌头(馋得发痒)。


  三年后,这只麋走出家门,看见路上有很多外面的狗,跑过去想和它们玩耍。外面的狗看见它,又高兴又愤怒,一起把它咬死吃掉了,(麋的尸体)乱七八糟地躺在路上,麋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


  黔之驴


  黔地没有驴,有个喜欢多事的人用船运了一头驴进去,运到后却没什么用处,就把它放到山下。老虎看见它,(觉得是)庞大的怪物,把它当作神物。(老虎)躲在树林里偷看它,渐渐出来靠近它,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有一天,驴叫了一声,老虎非常害怕,远远逃走,认为(驴)将要咬自己,十分恐惧。但(老虎)来来往往观察它,觉得(它)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渐渐习惯了它的叫声,又靠近它,在它前后出没,终究不敢扑上去。(老虎)渐渐靠近,更加随便,碰撞、倚靠、冲撞、冒犯驴,驴忍不住发怒,用蹄子踢老虎。老虎于是高兴起来,心里盘算着:“(它的)本领不过这样罢了!”于是跳跃着大声吼叫,咬断驴的喉咙,吃光它的肉,才离开。


  唉!(驴)外形庞大好像很有德行,声音洪亮好像很有本领,当初如果不显露它的本领,老虎即使凶猛,因疑虑畏惧,终究不敢攻取它;如今像这样(送死),真是可悲啊!


  永某氏之鼠


  永州有个某人,害怕触犯日辰禁忌,禁忌特别多。(他)认为自己出生的年份正当子年;鼠,是子年的生肖神,因此喜爱老鼠,不养猫狗,禁止仆人打老鼠。粮仓、厨房,都任凭老鼠放纵(活动),从不干涉。


  因此老鼠互相转告,都来到某人家里,吃饱喝足却没有灾祸。某人家里没有完整的器具,衣架上没有完整的衣服,吃喝大多是老鼠剩下的。白天(老鼠)成群结队和人一起行走,夜里就偷咬东西、争斗打闹,声音各种各样,让人无法入睡,(但某人)始终不觉得厌烦。


  几年后,某人搬到别的州去了;后来的人住进来,老鼠的行径还像从前一样。这人说:“这是阴邪的东西,是坏家伙,偷盗施暴特别厉害。况且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他)借了五六只猫,关上门、拆毁瓦片、灌老鼠洞,雇仆人围捕老鼠,杀死的老鼠堆得像小山,扔到隐蔽的地方,臭味几个月才消散。


  唉!它们以为饱食无忧的日子是可以长久的吗!


注释

三戒:三件应该警惕防备的事。孔子在《论语·季氏》中说到: “君子有三戒”,作者借以名篇。

推己之本:审察自己的实际能力。推,推求。

乘(chéng)物以逞(chěng):依靠别的东西来逞强。

干(gān):触犯。

怒:激怒。

窃时:趁机。

肆(sì)暴:放肆地做坏事。

迨(dài)及:遭到。

麋(mí):形体较大的一种鹿类动物。

临江:唐县名,在今江西省清江县。

畋(tián):打猎。

麑(ní):鹿仔。

畜(xù):饲养。

怛(dá):恐吓。

就:接近。

如:依照,按照。

良:真,确。

抵触:用头角相抵相触。

偃(yǎn):仰面卧倒。

仆:俯面卧倒。

狎(xiá):态度亲近但不庄重。

俯仰:低头和抬头。

啖(dàn):吃,文章是舔的意思。

狼藉(jí):散乱。

黔(qián):即唐代黔中道,治所在今四川省彭水县,辖地相当于今彭水、酉阳、秀山一带和贵州北部部分地区。现以“黔”为贵州的别称。

则:却。

庞(páng)然:巨大的样子。

蔽林间窥(kuī)之:藏在树林里偷偷看它。

稍出近之:渐渐的接近它。

慭(yìn)慭然:小心谨慎的样子。

莫相知:不了解它。

大骇(hài):非常害怕。

远遁(dùn):逃到远处。

且:将要。

噬(shì):咬。

益:逐渐。

终不敢搏:始终不敢扑击它。

荡:碰撞。

倚(yǐ):靠近。

驴(lǘ)不胜怒:驴禁不住发怒了。

蹄(dì):名词作动词,踢。

计之:盘算着这件事。

跳踉(liáng):跳跃。

㘎(hǎn):同“吼”,怒吼。

类:似乎,好像。

德:道行。

永:永州,在今湖南省零陵县。

畏日:怕犯日忌。旧时迷信,认为年月日辰都有凶吉,凶日要禁忌做某种事情,犯了就不祥。

拘忌异甚:禁忌特别奇怪,禁忌迷信特别多。

生岁直子:出生的年份正当农历子年。

僮(tóng):童仆,文章泛指仆人。

仓廪(lǐn):粮仓。

庖(páo)厨:厨房。

恣(zì):放纵。

椸(yí):衣架。

累(léi)累:一个接一个。

兼行:并走。

窃啮(niè):偷咬东西。

阴类:在阴暗地方活动的东西。

盗暴:盗吃食品、糟踏物品。

阖(hé):关闭。

购僮:文章指“雇工”。


简析

  这三组寓言故事通过麋、驴、鼠这三种动物形象,借题发挥,揭露了当时一些达官贵人、得意小人的丑态,对社会上那些倚仗人势、色厉内荏、擅威作福的人进行辛辣的讽刺,并预言其必然灭亡的命运。这篇文章语言简洁凝练,以小见大,耐人寻味,具有强烈的现实讽刺意义,可见作者高超的笔力。


赏析

  本文是作者所作的三篇一组的寓言,包括《临江之麋》、《黔之驴》和《永某氏之鼠》。作者通过麋、驴、鼠这三种动物形象,借题发挥,揭露了当时一些达官贵人、得意小人的丑态,并预言其必然灭亡的命运。文章语言简洁凝练,以小见大,耐人寻味,具有强烈的现实讽刺意义。


  《临江之麋》一篇以揶揄的口吻讽喻了社会上“依势以干非其类”的人。“忘己之麋”任性妄为,冒犯外物,以寻得快乐,可当它失去了主人的庇护,轻而易举地就被外犬“共杀食之”。更加可悲的是它至死还没有明白个中原因。古往今来,行事不知推己之本,躺在别人怀抱里讨口饭吃还自鸣得意的人,并不少见。从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中揭示出深刻的讽喻意义,正是它以小见大的艺术魅力所在。


  《黔之驴》是这三篇中最广为流传的一篇。它深刻地批判了无才无能却又惯于逞能炫耀的“叫驴”式人物。结合柳宗元当时的遭遇,可见他是针对政敌而写,讽刺了当时统治集团中官高位显、仗势欺人而无才无德、外强中干的某些上层人物。柳宗元通过想象、夸张的手法,抓住了驴、虎之物类的特征,刻画社会中某些人“出技以怒强”的行径,生动形象。同时,这篇寓言也为后人留下“庞然大物”、“黔驴技穷”两个成语。


  《永某氏之鼠》嘲讽了社会上“窃时以肆暴”的一类人。这类人抓住侥幸得到的机会肆意胡作非为,以为能够“饱食无祸为可恒”,让人深恶痛绝。这则寓言,深刻有力地讽刺了纵恶逞凶的官僚和猖獗一时的丑类,巧妙地批判了封建社会丑恶的人情世态。


  这三篇寓言在艺术表现上有一些共同特点:


  第一,状物摹形生动形象,情景如见。如《临江之麋》写主人抱幼麋归家,一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八个字活画出群犬一拥而上,急欲啖食之态。下文写麋与犬狎戏,说“犬畏主人,与之俯仰甚善,然时啖其舌。”写犬畏主人,一面与麋周旋,一面垂涎三尺之状,也十分传神。《永某氏之鼠》写在主人放纵下,群鼠猖獗之状说:“某氏室无完器,橇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余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可谓淋漓尽致,穷形尽相。


  第二,虽属寓言,状写动物,叙写却入情入理。见出作者体味物情之细,文字叙述之工。如《临江之麋》写麇与犬相熟过程,开始入门,群犬垂涎,所以主人叱喝。之后,主人抱麋与犬习熟,由开始之不动,渐至与犬戏耍。进一步写麋渐大,与犬已熟,随意戏闹,竟忘了己之为麋,这个发展过程是完全合乎情理的。《黔之驴》中对虎的心理描写也极其细腻逼真。开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所以“蔽林间窥之”。次后,“稍出近之”,然而“愁愁然莫相知”。下面写初听驴呜,大骇远遁,以为要吃自己。及至往来观察,终觉其似乎没有什么突出本事,于是做各种试探。到了摸清底细,乃跳踉大咽,尽食其肉而去。一笔笔写来,自然而真实。


  第三,寓意深厚,对讽喻之意不作详尽展开,主要通过故事和形象本身体现出来,可让读者从不同角度玩味受教。如《临江之麋》末尾只一句收束,“麇至死不悟。”寓意深沉。《永某氏之鼠》结尾:“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也是意味深长,只有《黔之驴》结尾议论较透一些。


  作者借麋、驴、鼠三种动物的可悲结局,对社会上那些倚仗人势、色厉内荏、擅威作福的人进行辛辣的讽刺,在当时具有现实的针对性和普遍意义。三篇寓言主题统一而又各自独立,形象生动而叉寓意深刻,篇幅短小,语言简练而又刻画细致、传神,在艺术上达到了比较高的境界。


编辑于:2025-08-02 23:59:13
听听别的 ×

收起评论区 (0条评论)
请点击 登录 后评论
如未显示登录状态,点此 刷新 页面
上一页
下一页
00:00 · 00:00   ·  录制于:2025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