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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庚桑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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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āng zǐ · gēng sāng ch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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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0:00:00,533 --> 00:00:03,066 庄子，庚桑楚。 2 00:00:04,333 --> 00:00:13,533 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 3 00:00:14,166 --> 00:00:21,833 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远之。 4 00:00:22,400 --> 00:00:26,433 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 5 00:00:27,266 --> 00:00:30,533 居三年，畏垒大壤。 6 00:00:31,566 --> 00:00:40,266 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 7 00:00:40,733 --> 00:00:46,600 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 8 00:00:47,100 --> 00:00:50,333 庶几其圣人乎！ 9 00:00:51,400 --> 00:00:57,233 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 10 00:00:58,566 --> 00:01:02,966 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 11 00:01:03,500 --> 00:01:05,533 弟子异之。 12 00:01:06,266 --> 00:01:10,800 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 13 00:01:11,700 --> 00:01:18,866 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 14 00:01:19,500 --> 00:01:24,800 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 15 00:01:25,366 --> 00:01:28,233 天道已行矣。 16 00:01:29,400 --> 00:01:38,033 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 17 00:01:38,733 --> 00:01:49,266 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 18 00:01:50,266 --> 00:01:54,766 吾是以不释于老聃之言。 19 00:01:56,000 --> 00:01:58,566 弟子曰：不然。 20 00:01:59,200 --> 00:02:07,800 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 21 00:02:08,166 --> 00:02:15,566 步仞之丘陵，巨兽无所隐其躯，而孽狐为之祥。 22 00:02:16,400 --> 00:02:26,833 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况畏垒之民乎！ 23 00:02:27,400 --> 00:02:29,800 夫子亦听矣！ 24 00:02:30,566 --> 00:02:33,933 庚桑子曰：小子来！ 25 00:02:34,500 --> 00:02:41,733 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网罟之患。 26 00:02:42,300 --> 00:02:48,466 吞舟之鱼，荡而失水，则蚁能苦之。 27 00:02:49,000 --> 00:02:54,366 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 28 00:02:54,866 --> 00:03:02,966 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 29 00:03:03,533 --> 00:03:09,066 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 30 00:03:09,933 --> 00:03:16,733 是其于辩也，将妄凿垣墙而殖蓬蒿也。 31 00:03:17,366 --> 00:03:26,200 简发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 32 00:03:27,266 --> 00:03:32,933 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 33 00:03:33,366 --> 00:03:36,933 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 34 00:03:37,766 --> 00:03:43,466 民之于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 35 00:03:43,800 --> 00:03:47,166 正昼为盗，日中穴阫。 36 00:03:48,133 --> 00:03:57,533 吾语女：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 37 00:03:58,200 --> 00:04:04,566 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 38 00:04:06,133 --> 00:04:18,033 南荣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业以及此言邪？ 39 00:04:19,000 --> 00:04:26,866 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 40 00:04:27,866 --> 00:04:32,533 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矣！ 41 00:04:33,733 --> 00:04:42,866 南荣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 42 00:04:43,166 --> 00:04:50,133 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 43 00:04:50,900 --> 00:04:58,333 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 44 00:04:59,500 --> 00:05:05,233 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 45 00:05:06,066 --> 00:05:09,133 欲相求而不能相得。 46 00:05:09,900 --> 00:05:16,533 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 47 00:05:17,300 --> 00:05:21,033 趎勉闻道达耳矣！ 48 00:05:21,700 --> 00:05:34,033 庚桑子曰：辞尽矣，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卵，鲁鸡固能矣！ 49 00:05:34,533 --> 00:05:38,566 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 50 00:05:38,866 --> 00:05:44,133 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 51 00:05:44,400 --> 00:05:48,633 今吾才小，小足以化子。 52 00:05:49,466 --> 00:05:52,333 子胡不南见老子！ 53 00:05:53,533 --> 00:05:59,866 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 54 00:06:00,700 --> 00:06:05,466 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 55 00:06:06,533 --> 00:06:08,966 南荣趎曰：唯。 56 00:06:10,266 --> 00:06:15,566 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 57 00:06:17,166 --> 00:06:21,066 南荣趎惧然顾其后。 58 00:06:22,100 --> 00:06:26,600 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 59 00:06:27,700 --> 00:06:38,766 南荣趎俯而惭，仰而叹，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 60 00:06:39,500 --> 00:06:42,466 老子曰：何谓也？ 61 00:06:43,500 --> 00:06:52,600 南荣趎曰：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 62 00:06:53,100 --> 00:06:58,166 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 63 00:06:58,600 --> 00:07:03,766 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己。 64 00:07:04,800 --> 00:07:07,833 我安逃此而可？ 65 00:07:08,966 --> 00:07:13,666 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 66 00:07:14,466 --> 00:07:17,366 愿因楚而问之。 67 00:07:18,466 --> 00:07:26,666 老子曰：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 68 00:07:27,300 --> 00:07:30,600 今汝又言而信之。 69 00:07:31,066 --> 00:07:38,133 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 70 00:07:38,866 --> 00:07:43,566 女亡人哉，惘惘乎！ 71 00:07:44,666 --> 00:07:50,600 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怜哉！ 72 00:07:52,200 --> 00:07:58,833 南荣趎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 73 00:07:59,400 --> 00:08:03,033 十日自愁，复见老子。 74 00:08:03,500 --> 00:08:09,933 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郁郁乎！ 75 00:08:10,666 --> 00:08:15,400 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 76 00:08:16,900 --> 00:08:22,233 夫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将内揵。 77 00:08:22,800 --> 00:08:27,466 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 78 00:08:28,300 --> 00:08:35,333 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 79 00:08:37,133 --> 00:08:50,366 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 80 00:08:51,366 --> 00:08:57,366 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 81 00:08:57,866 --> 00:09:02,400 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 82 00:09:03,666 --> 00:09:09,133 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 83 00:09:09,533 --> 00:09:11,966 能勿失乎！ 84 00:09:12,366 --> 00:09:16,600 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 85 00:09:17,200 --> 00:09:20,433 能止乎，能已乎！ 86 00:09:20,900 --> 00:09:24,833 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 87 00:09:25,333 --> 00:09:29,466 能翛然乎，能侗然乎！ 88 00:09:29,933 --> 00:09:32,400 能儿子乎！ 89 00:09:33,366 --> 00:09:38,933 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 90 00:09:39,200 --> 00:09:43,766 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 91 00:09:44,200 --> 00:09:49,800 终日视而目不瞬，偏不在外也。 92 00:09:50,533 --> 00:09:59,233 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 93 00:09:59,900 --> 00:10:02,733 是卫生之经已。 94 00:10:04,000 --> 00:10:09,833 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 95 00:10:10,733 --> 00:10:12,766 曰：非也。 96 00:10:13,333 --> 00:10:17,066 是乃所谓冰解冻释者。 97 00:10:18,000 --> 00:10:37,766 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 98 00:10:37,933 --> 00:10:45,733 是谓卫生之经已，曰：然则是至乎？ 99 00:10:46,600 --> 00:10:48,866 曰：未也。 100 00:10:49,733 --> 00:10:54,333 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 101 00:10:54,966 --> 00:11:04,166 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 102 00:11:04,666 --> 00:11:09,433 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 103 00:11:10,000 --> 00:11:14,400 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 104 00:11:15,266 --> 00:11:18,566 宇泰定者，发乎天光。 105 00:11:19,000 --> 00:11:24,400 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物见其物。 106 00:11:24,666 --> 00:11:28,200 人有修者，乃今有恒。 107 00:11:29,100 --> 00:11:33,433 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 108 00:11:34,000 --> 00:11:37,133 人之所舍，谓之天民。 109 00:11:37,266 --> 00:11:40,600 天之所助，谓之天子。 110 00:11:41,600 --> 00:11:45,566 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 111 00:11:45,933 --> 00:11:50,133 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 112 00:11:50,566 --> 00:11:54,833 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 113 00:11:55,700 --> 00:11:59,800 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 114 00:12:00,400 --> 00:12:04,533 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 115 00:12:04,766 --> 00:12:12,433 备物将以形，藏不虞以生心，敬中以达彼。 116 00:12:13,466 --> 00:12:25,000 若是而万恶至者，皆天也，而非人也，不足以滑成，不可内于灵台。 117 00:12:25,800 --> 00:12:33,233 灵台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 118 00:12:34,133 --> 00:12:38,400 不见其诚己而发，每发而不当。 119 00:12:38,766 --> 00:12:42,600 业入而不舍，每更为失。 120 00:12:43,100 --> 00:12:49,033 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 121 00:12:49,400 --> 00:12:55,466 为不善乎幽间之中者，鬼得而诛之。 122 00:12:55,933 --> 00:13:01,333 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后能独行。 123 00:13:01,933 --> 00:13:04,966 券内者，行乎无名。 124 00:13:05,333 --> 00:13:08,666 券外者，志乎期费。 125 00:13:09,266 --> 00:13:12,966 行乎无名者，唯庸有光。 126 00:13:13,366 --> 00:13:18,266 志乎期费者，唯贾人也。 127 00:13:19,100 --> 00:13:22,633 人见其跂，犹之魁然。 128 00:13:23,100 --> 00:13:26,033 与物穷者，物入焉。 129 00:13:26,466 --> 00:13:32,366 与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 130 00:13:33,466 --> 00:13:38,533 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 131 00:13:39,400 --> 00:13:43,866 兵莫惨于志，镆铘为下。 132 00:13:44,400 --> 00:13:50,833 寇莫大于阴阳，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133 00:13:51,566 --> 00:13:56,766 非阴阳贼之，心则使之也。 134 00:13:57,600 --> 00:14:02,400 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毁也。 135 00:14:03,133 --> 00:14:07,933 所恶乎分者，其分也以备。 136 00:14:08,500 --> 00:14:13,033 所以恶乎备者，其有以备。 137 00:14:13,566 --> 00:14:17,133 故出而不反，见其鬼。 138 00:14:17,666 --> 00:14:20,600 出而得，是谓得死。 139 00:14:21,300 --> 00:14:24,833 灭而有实，鬼之一也。 140 00:14:25,366 --> 00:14:29,966 以有形者象无形者而定矣！ 141 00:14:30,566 --> 00:14:33,433 出无本，入无窍。 142 00:14:33,666 --> 00:14:43,800 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 143 00:14:44,400 --> 00:14:48,400 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 144 00:14:48,666 --> 00:14:52,866 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 145 00:14:53,466 --> 00:14:56,233 有乎生，有乎死。 146 00:14:56,700 --> 00:14:59,566 有乎出，有乎入。 147 00:14:59,966 --> 00:15:05,366 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 148 00:15:06,366 --> 00:15:09,400 天门者，无有也。 149 00:15:09,666 --> 00:15:12,566 万物出乎无有。 150 00:15:13,533 --> 00:15:22,000 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 151 00:15:22,966 --> 00:15:25,766 圣人藏乎是。 152 00:15:26,700 --> 00:15:31,000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 153 00:15:31,733 --> 00:15:33,066 恶乎至？ 154 00:15:33,566 --> 00:15:41,533 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弗可以加矣！ 155 00:15:42,266 --> 00:15:51,933 其次以为有物矣，将以生为丧也，以死为反也，是以分已。 156 00:15:52,700 --> 00:15:59,266 其次曰始无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 157 00:16:00,266 --> 00:16:05,733 以无有为首，以生为体，以死为尻。 158 00:16:06,266 --> 00:16:13,000 孰知有无死生之一守者，吾与之为友。 159 00:16:13,933 --> 00:16:17,833 是三者虽异，公族也。 160 00:16:18,200 --> 00:16:21,333 昭景也，著戴也。 161 00:16:21,700 --> 00:16:26,466 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 162 00:16:27,333 --> 00:16:31,733 有生黬也，披然曰移是。 163 00:16:32,733 --> 00:16:36,633 尝言移是，非所言也。 164 00:16:37,300 --> 00:16:40,366 虽然，不可知者也。 165 00:16:41,266 --> 00:16:46,866 腊者之有膍胲，可散而不可散也。 166 00:16:47,466 --> 00:16:52,333 观室者周于寝庙，又适其偃焉！ 167 00:16:53,000 --> 00:16:55,433 为是举移是。 168 00:16:56,000 --> 00:17:05,766 请尝言移是：是以生为本，以知为师，因以乘是非。 169 00:17:06,133 --> 00:17:14,400 果有名实，因以己为质，使人以为己节，因以死偿节。 170 00:17:15,200 --> 00:17:19,833 若然者，以用为知，以不用为愚。 171 00:17:20,133 --> 00:17:23,466 以彻为名，以穷为辱。 172 00:17:24,133 --> 00:17:31,633 移是，今之人也，是蜩与学鸠同于同也。 173 00:17:32,166 --> 00:17:40,566 蹍市人之足，则辞以放骜，兄则以妪，大亲则已矣。 174 00:17:41,000 --> 00:17:51,566 故曰：至礼有不人，至义不物，至知不谋，至仁无亲，至信辟金。 175 00:17:52,000 --> 00:17:58,433 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 176 00:17:59,266 --> 00:18:03,433 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 177 00:18:03,933 --> 00:18:08,200 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 178 00:18:08,733 --> 00:18:12,933 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 179 00:18:13,500 --> 00:18:18,000 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 180 00:18:18,800 --> 00:18:32,366 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 181 00:18:33,400 --> 00:18:36,066 道者，德之钦也。 182 00:18:36,400 --> 00:18:39,200 生者，德之光也。 183 00:18:39,566 --> 00:18:42,800 性者，生之质也。 184 00:18:43,533 --> 00:18:49,166 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失。 185 00:18:49,566 --> 00:18:51,600 知者，接也。 186 00:18:51,733 --> 00:18:53,933 知者，谟也。 187 00:18:54,700 --> 00:18:58,166 知者之所不知，犹睨也。 188 00:18:58,700 --> 00:19:09,366 动以不得已之谓德，动无非我之谓治，名相反而实相顺也。 189 00:19:10,000 --> 00:19:15,466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己誉。 190 00:19:15,966 --> 00:19:19,766 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 191 00:19:20,600 --> 00:19:26,566 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 192 00:19:27,266 --> 00:19:31,000 虽虫能虫，虽虫能天。 193 00:19:31,600 --> 00:19:39,466 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 194 00:19:40,466 --> 00:19:45,133 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 195 00:19:45,466 --> 00:19:50,000 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 196 00:19:50,766 --> 00:19:59,166 是故汤以庖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 197 00:19:59,866 --> 00:20:06,566 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 198 00:20:07,500 --> 00:20:10,966 介者拸画，外非誉也。 199 00:20:11,500 --> 00:20:16,166 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 200 00:20:16,666 --> 00:20:24,333 夫复谐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 201 00:20:24,900 --> 00:20:33,366 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 202 00:20:34,500 --> 00:20:38,866 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 203 00:20:39,200 --> 00:20:44,333 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 204 00:20:45,166 --> 00:20:49,466 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 205 00:20:49,966 --> 00:20:54,533 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 206 00:20:55,333 --> 00:20:59,333 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
注音：
lǎo dān zhī yì yǒu gēng sāng chǔ zhě piān dé lǎo dān zhī dào yǐ běi jū wèi lěi zhī shān qí chén zhī huà rán zhì zhě qù zhī qí qiè zhī qiè rán rén zhě yuǎn zhī yōng zhǒng zhī yǔ jū yāng zhǎng zhī wéi shǐ jū sān nián wèi lěi dà rǎng wèi lěi zhī mín xiāng yǔ yán yuē gēng sāng zǐ zhī shǐ lái wú sǎ rán yì zhī jīn wú rì jì zhī ér bù zú suì jì zhī ér yǒu yú shù jī qí shèng rén hū zǐ hú bù xiāng yǔ shī ér zhù zhī shè ér jì zhī hū gēng sāng zǐ wén zhī nán miàn ér bú shì rán dì zǐ yì zhī gēng sāng zǐ yuē dì zǐ hé yì yú yú fú chūn qì fā ér bǎi cǎo shēng zhèng dé qiū ér wàn bǎo chéng fú chūn yǔ qiū qǐ wú dé ér rán zāi tiān dào yǐ xíng yǐ wú wén zhì rén shī jū huán dǔ zhī shì ér bǎi xìng chāng kuáng bù zhī suǒ rú wǎng jīn yǐ wèi lěi zhī xì mín ér qiè qiè yān yù zǔ dòu yú yú xián rén zhī jiān wǒ qí biāo zhī rén yé wú shì yǐ bú shì yú lǎo dān zhī yán dì zǐ yuē bù rán fú xún cháng zhī gōu jù yú wú suǒ xuán qí tǐ ér ní qiū wéi zhī zhì bù rèn zhī qiū líng jù shòu wú suǒ yǐn qí qū ér niè hú wéi zhī xiáng qiě fú zūn xián shòu néng xiān shàn yǔ lì zì gǔ yáo shùn yǐ rán ér kuàng wèi lěi zhī mín hū fū zǐ yì tīng yǐ gēng sāng zǐ yuē xiǎo zǐ lái fú hán chē zhī shòu jiè ér lí shān zé bù miǎn yú wǎng gǔ zhī huàn tūn zhōu zhī yú dàng ér shī shuǐ zé yǐ néng kǔ zhī gù niǎo shòu bú yàn gāo yú biē bú yàn shēn fú quán qí xíng shēng zhī rén cáng qí shēn yě bú yàn shēn miǎo ér yǐ yǐ qiě fú èr zǐ zhě yòu hé zú yǐ chēng yáng zāi shì qí yú biàn yě jiāng wàng záo yuán qiáng ér zhí péng hāo yě jiǎn fà ér zhì shǔ mǐ ér chuī qiè qiè hū yòu hé zú yǐ jì shì zāi jǔ xián zé mín xiāng yà rèn zhì zé mín xiāng dào zhī shù wù zhě bù zú yǐ hòu mín mín zhī yú lì shèn qín zǐ yǒu shā fù chén yǒu shā jūn zhèng zhòu wéi dào rì zhōng xué péi wú yù rǔ dà luàn zhī běn bì shēng yú yáo shùn zhī jiān qí mò cún hū qiān shì zhī hòu qiān shì zhī hòu qí bì yǒu rén yǔ rén xiāng shí zhě yě nán róng chú cù rán zhèng zuò yuē ruò chú zhī nián zhě yǐ cháng yǐ jiāng wū hū tuō yè yǐ jí cǐ yán yé gēng sāng zǐ yuē quán rǔ xíng bào rǔ shēng wú shǐ rǔ sī lǜ yíng yíng ruò cǐ sān nián zé kě yǐ jí cǐ yán yǐ nán róng chú yuē mù zhī yǔ xíng wú bù zhī qí yì yě ér máng zhě bù néng zì jiàn ěr zhī yǔ xíng wú bù zhī qí yì yě ér lóng zhě bù néng zì wén xīn zhī yǔ xíng wú bù zhī qí yì yě ér kuáng zhě bù néng zì dé xíng zhī yǔ xíng yì pì yǐ ér wù huò jiàn zhī yé yù xiāng qiú ér bù néng xiāng dé jīn wèi chú yuē quán rǔ xíng bào rǔ xìng wú shǐ rǔ sī lǜ yíng yíng chú miǎn wén dào dá ěr yǐ gēng sāng zǐ yuē cí jìn yǐ bēn fēng bù néng huà huò zhú yuè jī bù néng fú hú luǎn lǔ jī gù néng yǐ jī zhī yǔ jī qí dé fēi bù tóng yě yǒu néng yǔ bù néng zhě qí cái gù yǒu jù xiǎo yě jīn wú cái xiǎo xiǎo zú yǐ huà zǐ zǐ hú bù nán jiàn lǎo zǐ nán róng chú yíng liáng qī rì qī yè zhì lǎo zǐ zhī suǒ lǎo zǐ yuē zǐ zì chǔ zhī suǒ lái hū nán róng chú yuē wéi lǎo zǐ yuē zǐ hé yǔ rén xié lái zhī zhòng yě nán róng chú jù rán gù qí hòu lǎo zǐ yuē zǐ bù zhī wú suǒ wèi hū nán róng chú fǔ ér cán yǎng ér tàn yuē jīn zhě wú wàng wú dá yīn shī wú wèn lǎo zǐ yuē hé wèi yě nán róng chú yuē bù zhī hū rén wèi wǒ zhū yú zhì hū fǎn chóu wǒ qū bù rén zé hài rén rén zé fǎn chóu wǒ shēn bú yì zé shāng bǐ yì zé fǎn chóu wǒ jǐ wǒ ān táo cǐ ér kě cǐ sān yán zhě chú zhī suǒ huàn yě yuàn yīn chǔ ér wèn zhī lǎo zǐ yuē xiàng wú jiàn ruò méi jié zhī jiān wú yīn yǐ dé rǔ yǐ jīn rǔ yòu yán ér xìn zhī ruò guī guī rán ruò sàng fù mǔ jiē gān ér qiú zhū hǎi yě rǔ wáng rén zāi wǎng wǎng hū rǔ yù fǎn rǔ qíng xìng ér wú yóu rù kě lián zāi nán róng chú qǐng rù jiù shè zhào qí suǒ hào qù qí suǒ wù shí rì zì chóu fù jiàn lǎo zǐ lǎo zǐ yuē rǔ zì xǐ zhuó shú zāi yù yù hū rán ér qí zhōng jīn jīn hū yóu yǒu è yě fú wài huò zhě bù kě fán ér zhuō jiāng nèi jiàn nèi huò zhě bù kě móu ér zhuō jiāng wài jiàn wài nèi huò zhě dào dé bù néng chí ér kuàng fàng dào ér xíng zhě hū nán róng chú yuē lǐ rén yǒu bìng lǐ rén wèn zhī bìng zhě néng yán qí bìng rán qí bìng bìng zhě yóu wèi bìng yě ruò chú zhī wén dà dào pì yóu yǐn yào yǐ jiā bìng yě chú yuàn wén wèi shēng zhī jīng ér yǐ yǐ lǎo zǐ yuē wèi shēng zhī jīng néng bào yì hū néng wù shī hū néng wú bǔ shì ér zhī jí xiōng hū néng zhǐ hū néng yǐ hū néng shě zhū rén ér qiú zhū jǐ hū néng xiāo rán hū néng tǒng rán hū néng ér zǐ hū ér zǐ zhōng rì háo ér yì bú shà hé zhī zhì yě zhōng rì wò ér shǒu bú yì gòng qí dé yě zhōng rì shì ér mù bú shùn piān bú zài wài yě xíng bù zhī suǒ zhī jū bù zhī suǒ wéi yǔ wù wěi yí ér tóng qí bō shì wèi shēng zhī jīng yǐ nán róng chú yuē rán zé shì zhì rén zhī dé yǐ hū yuē fēi yě shì nǎi suǒ wèi bīng jiě dòng shì zhě fú zhì rén zhě xiāng yǔ jiāo shí hū dì ér jiāo lè hū tiān bù yǐ rén wù lì hài xiāng yīng bù xiāng yǔ wéi guài bù xiāng yǔ wéi móu bù xiāng yǔ wéi shì xiāo rán ér wǎng tǒng rán ér lái shì wèi wèi shēng zhī jīng yǐ yuē rán zé shì zhì hū yuē wèi yě wú gù gào rǔ yuē néng ér zǐ hū ér zǐ dòng bù zhī suǒ wéi xíng bù zhī suǒ zhī shēn ruò gǎo mù zhī zhī ér xīn ruò sǐ huī ruò shì zhě huò yì bú zhì fú yì bù lái huò fú wú yǒu wū yǒu rén zāi yě yǔ tài dìng zhě fā hū tiān guāng fā hū tiān guāng zhě rén jiàn qí rén wù jiàn qí wù rén yǒu xiū zhě nǎi jīn yǒu héng yǒu héng zhě rén shè zhī tiān zhù zhī rén zhī suǒ shè wèi zhī tiān mín tiān zhī suǒ zhù wèi zhī tiān zǐ xué zhě xué qí suǒ bù néng xué yě xíng zhě xíng qí suǒ bù néng xíng yě biàn zhě biàn qí suǒ bù néng biàn yě zhī zhǐ hū qí suǒ bù néng zhī zhì yǐ ruò yǒu bù jí shì zhě tiān jūn bài zhī bèi wù jiāng yǐ xíng cáng bù yú yǐ shēng xīn jìng zhōng yǐ dá bǐ ruò shì ér wàn è zhì zhě jiē tiān yě ér fēi rén yě bù zú yǐ gǔ chéng bù kě nà yú líng tái líng tái zhě yǒu chí ér bù zhī qí suǒ chí ér bù kě chí zhě yě bú jiàn qí chéng jǐ ér fā měi fā ér bú dàng yè rù ér bú shè měi gēng wéi shī wéi bú shàn hū xiǎn míng zhī zhōng zhě rén dé ér zhū zhī wéi bú shàn hū yōu jiān zhī zhōng zhě guǐ dé ér zhū zhī míng hū rén míng hū guǐ zhě rán hòu néng dú xíng quàn nèi zhě xíng hū wú míng quàn wài zhě zhì hū qī fèi xíng hū wú míng zhě wéi yōng yǒu guāng zhì hū qī fèi zhě wéi gǔ rén yě rén jiàn qí qì yóu zhī kuí rán yǔ wù qióng zhě wù rù yān yǔ wù qiě zhě qí shēn zhī bù néng róng yān néng róng rén bù néng róng rén zhě wú qīn wú qīn zhě jìn rén bīng mò cǎn yú zhì mò yé wéi xià kòu mò dà yú yīn yáng wú suǒ táo yú tiān dì zhī jiān fēi yīn yáng zéi zhī xīn zé shǐ zhī yě dào tōng qí fēn yě qí chéng yě huǐ yě suǒ wù hū fēn zhě qí fēn yě yǐ bèi suǒ yǐ wù hū bèi zhě qí yǒu yǐ bèi gù chū ér bù fǎn jiàn qí guǐ chū ér dé shì wèi dé sǐ miè ér yǒu shí guǐ zhī yì yě yǐ yǒu xíng zhě xiàng wú xíng zhě ér dìng yǐ chū wú běn rù wú qiào yǒu shí ér wú hū chǔ yǒu zhǎng ér wú hū běn piāo yǒu suǒ chū ér wú qiào zhě yǒu shí yǒu shí ér wú hū chǔ zhě yǔ yě yǒu zhǎng ér wú běn piāo zhě zhòu yě yǒu hū shēng yǒu hū sǐ yǒu hū chū yǒu hū rù rù chū ér wú jiàn qí xíng shì wèi tiān mén tiān mén zhě wú yǒu yě wàn wù chū hū wú yǒu yǒu bù néng yǐ yǒu wéi yǒu bì chū hū wú yǒu ér wú yǒu yì wú yǒu shèng rén cáng hū shì gǔ zhī rén qí zhì yǒu suǒ zhì yǐ wū hū zhì yǒu yǐ wéi wèi shǐ yǒu wù zhě zhì yǐ jìn yǐ fú kě yǐ jiā yǐ qí cì yǐ wéi yǒu wù yǐ jiāng yǐ shēng wéi sàng yě yǐ sǐ wéi fǎn yě shì yǐ fēn yǐ qí cì yuē shǐ wú yǒu jì ér yǒu shēng shēng é ér sǐ yǐ wú yǒu wéi shǒu yǐ shēng wéi tǐ yǐ sǐ wéi kāo shú zhī yǒu wú sǐ shēng zhī yì shǒu zhě wú yǔ zhī wéi yǒu shì sān zhě suī yì gōng zú yě zhāo jǐng yě zhù dài yě jiǎ shì yě zhù fēng yě fēi yì yě yǒu shēng yǎn yě pī rán yuē yí shì cháng yán yí shì fēi suǒ yán yě suī rán bù kě zhī zhě yě là zhě zhī yǒu pí hǎi kě sàn ér bù kě sàn yě guān shì zhě zhōu yú qǐn miào yòu shì qí yǎn yān wéi shì jǔ yí shì qǐng cháng yán yí shì shì yǐ shēng wéi běn yǐ zhì wéi shī yīn yǐ chéng shì fēi guǒ yǒu míng shí yīn yǐ jǐ wéi zhì shǐ rén yǐ wéi jǐ jié yīn yǐ sǐ cháng jié ruò rán zhě yǐ yòng wéi zhì yǐ bú yòng wéi yú yǐ chè wéi míng yǐ qióng wéi rǔ yí shì jīn zhī rén yě shì tiáo yǔ xué jiū tóng yú tóng yě niǎn shì rén zhī zú zé cí yǐ fàng áo xiōng zé yǐ yù dà qīn zé yǐ yǐ gù yuē zhì lǐ yǒu bù rén zhì yì bú wù zhì zhì bù móu zhì rén wú qīn zhì xìn pì jīn chè zhì zhī bèi jiě xīn zhī miù qù dé zhī lěi dá dào zhī sè guì fù xiǎn yán m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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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ài fēi yù yě xū mí dēng gāo ér bú jù yí sǐ shēng yě fú fù xié bú kuì ér wàng rén wàng rén yīn yǐ wéi tiān rén yǐ gù jìng zhī ér bù xǐ wǔ zhī ér bú nù zhě wéi tóng hū tiān hé zhě wéi rán chū nù bú nù zé nù chū yú bú nù yǐ chū wéi wú wéi zé wéi chū yú wú wéi yǐ yù jìng zé píng qì yù shén zé shùn xīn yǒu wéi yě yù dàng zé yuán yú bù dé yǐ bù dé yǐ zhī lèi shèng rén zhī dào
正文：
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居三年，畏垒大壤。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br /> 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弟子异之。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聃之言。”<br /> 弟子曰：“不然。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步仞之丘陵，巨兽无所隐其躯，而孽狐为之祥。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况畏垒之民乎！夫子亦听矣！”庚桑子曰：“小子来！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网罟之患；吞舟之鱼，荡而失水，则蚁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是其于辩也，将妄凿垣墙而殖蓬蒿也。简发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于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正昼为盗，日中穴阫。吾语女：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br /> 南荣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业以及此言邪？”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矣！”南荣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相得。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趎勉闻道达耳矣！”庚桑子曰：“辞尽矣，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卵，鲁鸡固能矣！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小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br /> 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南荣趎曰：“唯。”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南荣趎惧然顾其后。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南荣趎俯而惭，仰而叹，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曰：“何谓也？”南荣趎曰：“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己。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愿因楚而问之。”老子曰：“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女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怜哉！”<br /> 南荣趎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复见老子。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郁郁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夫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br /> 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瞬，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br /> 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谓冰解冻释者。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曰：“然则是至乎？”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br /> 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物见其物。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br /> 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br /> 备物将以形，藏不虞以生心，敬中以达彼。若是而万恶至者，皆天也，而非人也，不足以滑成，不可内于灵台。灵台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不见其诚己而发，每发而不当；业入而不舍，每更为失。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乎幽间之中者，鬼得而诛之。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后能独行。<br /> 券内者，行乎无名；券外者，志乎期费。行乎无名者，唯庸有光；志乎期费者，唯贾人也。人见其跂，犹之魁然。与物穷者，物入焉；与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兵莫惨于志，镆铘为下；寇莫大于阴阳，无所逃于天地之间。非阴阳贼之，心则使之也。<br /> 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毁也。所恶乎分者，其分也以备。所以恶乎备者，其有以备。故出而不反，见其鬼；出而得，是谓得死。灭而有实，鬼之一也。以有形者象无形者而定矣！<br /> 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br />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弗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将以生为丧也，以死为反也，是以分已。其次曰始无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以无有为首，以生为体，以死为尻。孰知有无死生之一守者，吾与之为友。是三者虽异，公族也。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br /> 有生黬也，披然曰“移是”。尝言“移是”，非所言也。虽然，不可知者也。腊者之有膍胲，可散而不可散也；观室者周于寝庙，又适其偃焉！为是举“移是”。<br /> 请尝言“移是”：是以生为本，以知为师，因以乘是非。果有名实，因以己为质，使人以为己节，因以死偿节。若然者，以用为知，以不用为愚；以彻为名，以穷为辱。“移是”，今之人也，是蜩与学鸠同于同也。<br /> 蹍市人之足，则辞以放骜，兄则以妪，大亲则已矣。故曰：至礼有不人，至义不物，至知不谋，至仁无亲，至信辟金。<br /> 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br /> 道者，德之钦也；生者，德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失。知者，接也；知者，谟也。知者之所不知，犹睨也。动以不得已之谓德，动无非我之谓治，名相反而实相顺也。<br />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己誉；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虽虫能虫，虽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br /> 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庖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br /> 介者拸画，外非誉也。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夫复谐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
译文：
老聃的弟子中有一个叫庚桑楚的，独得老聃真传，居住在北边的畏垒山。他的奴仆中喜欢炫耀才智的都被辞去，侍婢中标榜仁义的就被他疏远。只有敦厚朴实的人跟他住在一起，勤劳的为他所用。居住三年，畏垒山一带大丰收。畏垒山一带的老百姓互相议论说：“庚桑楚刚来畏垒山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感觉很惊讶。如今我们一天天地计算收入虽然还嫌不足，但一年总的计算收益也还富足有余。庚桑楚恐怕就是圣人了吧！大家何不共同像供奉神灵一样供奉他，像对待国君一样地敬重他？”<br /> 庚桑楚听到了大家的谈论，坐朝南方心里很不愉快。弟子们感到奇怪。庚桑楚说：“你们对我有什么感到奇怪呢？春天阳气蒸腾勃发百草生长，正当秋天时节庄稼成熟果实累累。春天与秋天，难道无所遵循就能够这样吗？这是自然规律的运行与变化。我听说道德修养极高的人，像没有生命的人一样虚淡宁静地生活在斗室小屋内，而百姓纵任不羁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如今畏垒山一带的庶民百姓私下里谈论想把我列入贤人的行列而加以供奉，我难道乐意成为众人所注目的人吗？我正因为遵从老聃的教诲而对此大不愉快。”<br /> 弟子说：“不是这样的。小水沟里，大鱼没有办法回转它的身体，可是小小的泥鳅却能转身自如；矮小的山丘，大的野兽没有办法隐匿它的躯体，可是妖狐却正好得以栖身。况且尊重贤才授权能人，以善为先给人利禄，从尧舜时代起就是这样，何况畏垒山一带的百姓呢！先生你还是顺从大家的心意吧！”庚桑楚说：“小子你过来！口能含车的巨兽，孤零零地离开山野，那就不能免于罗网的灾祸；口能吞舟的大鱼，一旦被水波荡出水流，小小的蚂蚁也会使它困苦不堪。所以鸟兽不厌山高，鱼鳖不厌水深。保全身形本性的人，隐匿自己的身形，不厌深幽高远罢了。至于尧与舜两个人，又哪里值得加以称赞和褒扬呢！尧与舜那样分辨世上的善恶贤愚，就像是在胡乱地毁坏好端端的垣墙而去种上没有什么用处的蓬蒿。选择头发来梳理，点数米粒来烹煮，计较于区区小事又怎么能够有益于世啊！举荐贤才人民就会相互出现伤害，任用智能百姓就会相互出现伪诈。这数种作法，不足以给人民带来好处。人们对于追求私利向来十分迫切，为了私利有的儿子杀了父亲，有的臣子杀了国君，大白天抢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墙上打洞。我告诉你，天下大乱的根源，必定是产生于尧舜的时代，而它的流毒和遗害又一定会留存于千年之后。千年之后，还将会出现人与人相食的情况哩！”<br /> 南荣趎虔敬地端正而坐，说：“像我这般年纪的人，将怎样学习才能达到你所说的那种境界呢？”庚桑楚说：“保全你的身形，护养你的生命，不要使你的思虑为求取私利而奔波劳苦。像这样三年时间，那就可以达到我所说的那种境界了。”南荣趎说：“盲人的眼睛和普通人的眼睛，彼此的外形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而盲人的眼睛却看不见东西；聋子的耳朵和普通人的耳朵，彼此的外形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而聋子的耳朵却听不见声音；疯狂人的样子与普遍人的样子，彼此之间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而疯狂人却不能把持自己。形体与形体之间本是相通的，但出现不同的感知是外物有什么使之区别吗？还是希望获得却始终未能获得呢？如今先生对我说：‘保全你的身形，护养你的生命，不要使你的思虑为求取私利而奔波劳苦。’我只不过勉强听到耳里罢了！”庚桑楚说：“我的话说尽了，小土蜂不能孵化出豆叶虫，越鸡不能孵化天鹅蛋，而鲁鸡却能够做到。鸡与鸡，它们的禀赋并没有什么不同。有的能做到有的不能做到，是因为它们的本领原本就有大有小。拿现在说我的才干就很小，不足以使你受到感化。你何不到南方去拜见老子？”<br /> 南荣趎带足干粮，走了七天七夜来到老子的住所。老子说：“你是从庚桑楚那儿来的吧？”南荣趎说：“是的。”老子说：“怎么跟你一块儿来的人如此多呢？”南荣趎恐惧地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身后。老子说：“你不知道我所说的意思吗？”南荣趎低下头来羞惭满面，而后仰面叹息：“现在我已忘记了我应该怎样回答，因为我忘掉了我的提问。”老子说：“什么意思呢？”南荣趎说：“不聪明吧，人们说我愚昧无知，聪明吧，反而给身体带来愁苦和危难；不具仁爱之心便会伤害他人，推广仁爱之心反而给自身带来愁苦和危难；不讲信义便会伤害他人，推广信义反而给自己带来愁苦和危难。我怎么才能逃避这种情况呢？这三句话所说的情况，正是我忧患的事。希望因为庚桑楚的引介而获得赐教。”老子说：“刚来时我察看你眉宇之间，也就借此了解了你的心思。如今你的谈话更证明了我的观察。你失神的样子真像是失去了父母，又好像在举着竹竿探测深深的大海。你确实是一个丧失了真性的人啊，是那么迷惘而又昏昧！你一心想返归你的真情与本性却不知道从哪里做起，实在是值得同情啊！”<br /> 南荣趎回到寓所，求取自己所喜好的东西，舍弃自己所讨厌的东西。整整十天愁思苦想，再去拜见老子。老子说：“你作了自我反省，郁郁不安的心情实在是沉重啊！然而你心中那充满外溢的情况说明还是存有邪念。受到外物的束缚便不可避免繁杂与急促，于是内心世界必将堵塞不通；内心世界受到束缚便不可避除杂乱无绪和急促，于是外部感官必定会闭塞不通。外部感官和内心世界都被束缚缠绕，即使道德高尚也不能持守，何况是初初学道仿行的人呢！”<br /> 南荣趎说：“邻里的人生了病，周围的乡邻询问他，生病的人能够说明自己的病情，而能够把自己的病情说个清楚的人，那就算不上是生了重病。像我这样的听闻大道，好比服用了药物反而加重了病情。因而我只希望能听到养护生命的常规罢了。”老子说：“养护生命的常规，能够使身形与精神浑一谐合吗？能够不失却真性吗？能够不求助于卜筮而知道吉凶吗？能够满足于自己的本分吗？能够对消逝了的东西不作追求吗？能够舍弃仿效他人的心思而寻求自身的完善吗？能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吗？能够心神宁寂无所执著吗？能够像初生的婴儿那样纯真、朴质吗？婴儿整天啼哭咽喉却不会嘶哑，这是因为声音谐和自然达到了顶点；婴儿整天握着小手而不松开，这是因为听任小手自然地握着乃是婴儿的天性与常态；婴儿整天瞪着小眼睛一点也不眨眼，这是因为内心世界不会滞留于外界事物。行走起来不知道去哪里，平日居处不知道做什么，接触外物随顺应合，如同随波逐流、听其自然。这就是养护生命的常规了。”<br /> 南荣趎：“那么这就是至人的最高思想境界吗？”老子回答：“不是的。这仅只是所谓冰冻消解那样自然消除心中积滞的本能吧？道德修养最高尚的人，跟人们一块儿向大地寻食而又跟人们一块儿向天寻乐，不因外在的人物或利害而扰乱自己，不参与怪异，不参与图谋，不参与尘俗的事务，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走了，又心神宁寂无所执著地到来。这就是所说的养护生命的常规。”南荣趎说：“这样说来，这就达到了最高的境界，是吗？”老子说：“没有。我对你说过：‘能够洗净污染的人像初生的婴儿那样纯真、朴质吗？’婴儿伸手伸脚不知道干什么，爬来爬去不知道去哪里，身形像秋树无叶不招风，心境像熄尽了死灰。像这样的人，祸福都不会降临。祸福都不存在，人间灾害怎么能加寄于他呢？”<br /> 胸襟坦然、心境安泰镇定的人，就会有自然的灵光。发出自然灵光的人，看人观物，清楚明白。注重道德修养的人，才能长久保持灵光的存在。持有长期稳定灵光的人，人们就会自然地依归他，上天也会帮助他。人们所依归的，称他为天民；上天所辅佐的，称他为天之子。<br /> 学习，是为了学习那些自己不曾掌握的知识；行走，是为了到达那些不能去到的地方；分辩，是为了辨别那些不易辨清的事物。知道自己停留在不知道的境域，便达到了知道的最高境界。如果有人不是这样，大踏步冲出去，那么自然本性必然会遭受亏损。<br /> 备足造化的事物而顺应成形，深敛外在情感不作任何思虑而使心境快活并富有生气，谨慎地持守心中的一点灵气用以通达外在事物。像这样做而各种灾祸仍然纷至沓来，那就是自然安排的结果，而不是人为所造成，因而不足以扰乱成性，也不可以纳入灵府。灵府，就是有所持守却不知道持守什么，并且不可以着意去持守的地方。不能表现真诚的自我而任随情感外驰，虽然有所表露却总是不合适宜，外事一旦侵扰心中就不会轻易离去，即使有所改变也会留下创伤。在光天化日下做了坏事，人人都会谴责他、处罚他；在昏暗处隐蔽地做下坏事，鬼神也会谴责他、处罚他。对于人群清白光明，对于鬼神也清白光明，这之后便能独行于世。<br /> 各分合乎自身，行事就不显于名声；名分超出自身，就是心思也总在于穷尽财用。行事不显名声的人，即使平庸也有光辉；心思在于穷尽财用的人，只不过是商人而已。人人都能看清他们在奋力追求分外的东西，还自以为泰然无危。跟外物顺应相通的人，外物必将归依于他；跟外物相互阻遏的人，他们自身都不能相容，又怎么能容纳他人！不能容人的人没有亲近，没有亲近的人也就为人们所弃绝。兵器没有什么能对人的心神作出伤害，从这一意义说良剑莫邪也只能算是下等；寇敌没有什么比阴阳的变异更为巨大，因为任何人也没有办法逃脱出天地之间。其实并非阴阳的变异伤害他人，而是人们心神自扰不能顺应阴阳的变化而使自身受到伤害。<br /> 大道通达于万物，一种事物分离了，一种事物就会形成，另一种事物就会毁灭。有人不喜欢从分离的角度来看待世界，就在于对分离求取完备。也有些人不喜欢从完备的角度看待世界，就在于对完备进一步求取完备。心神离散而不能返归的人，就会像鬼一样只有形骸；心神离散而有所得，可以说他在精神上已经死了。迷失本性而只有外形，也是一个鬼。把有形的东西效法载形的道，那么内心就会得到安宁。<br /> 大道无形地存在着，它生长出来却没有根，想进入它的内部，却没有门。大道具有实在的形体却不占有空间，大道在成长却看不到成长的过程，世界从大道中产生，却找不到产生的孔窍。具有实在的形体而不占有空间，是因为大道处在上下左右没有边际的空间中；有成长却看不到成长的始末，是因为大道处在极限的时间里。大道既存在着生也存在着死，既存在着出也存在着入。入和出都没有实实在在的形迹，这就是“自然之门”。自然之门，是从无有到有的。万事万物都来自于这个门。不可能用“有”来着生“有”，“有”一定来自于“无有”，而“无有”是无和有的统一。圣人游心于这种境界。<br /> 古代的人，他们的才智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呢？有人认为宇宙开始是不存在事物的，这是最高明、最完善的观点，不能够再添加什么了。差一点儿的观点就是他们认为宇宙开始已经存在事物，只不过反一种事物的产生看作是另一种事物的分离，把消逝看作是回归，而这个观点对事物已经有了区分。比这个观点再差一点儿的就是他们认为宇宙开始的确不曾有过什么，不久之后就产出了事物，有生命的东西又很快地消失了。他们把虚空当作头，把生命当作躯体，把死亡当作尾脊。哪个人能把有、无、死、生归结为一体，我就把他当朋友。上面三种观点虽然名有不同，却同源于道。就像楚国王族中昭、景两姓，因为世代为官而显赫，屈姓，又因为世代封赏而显赫，姓氏不同（却为同族）。<br /> 世上存在生命，乃是从昏暗中产生出来，生命一旦产生彼与此、是与非就在不停地转移而不易分辨。让我来谈谈转移和分辨，其实这本不足以谈论。虽然如此，即使谈论了也是不可以明瞭的。譬如说，年终时大祭备有牛牲的内脏和四肢，可以分别陈列却又不可以离散整体牛牲；又譬如说，游观王室的人周旋于整个宗庙，但同时又必须上厕所。像这些例子全都说明彼与此、是与非在不停地转移。<br /> 请让我再进一步谈谈是非的转移和不定：这全是因为把生存看作根本，把才智看作老师，于是以这样的观点来驾驭是与非。便果真分辨出次要、主要的区别；于是把自我看作是主体，并且让人把这一点当作神圣的节操，于是又用死来殉偿这一节操。像这样的人，以举用为才智，以晦迹为愚昧，以通达为荣耀，以困厄为羞耻。是非、彼此的不定，是现今人们的认识，这就跟蜩与学鸠共同讥笑大鹏那样，乃是同样的无知。<br /> 在路上踩了行人的脚，就要道歉说自己放肆，兄长踩弟弟的脚就怜惜抚慰，父母至亲踩了就无须谢过。因此，至礼是没有人我之分的，至义是没有物我之分的，至知是不用谋略的，至仁是不表露爱迹的，至信就是不用金钱作凭证的。<br /> 毁除意志的干扰，解脱心灵的束缚，遗弃道德的牵累，打通大道的阻碍。高贵、富有、尊显、威严、声名、利禄六种情况，全是扰乱意志的因素；容貌、举止、美色、辞理、气调、情意六种情况，全是束缚心灵的因素；憎恶、欲念、欣喜、愤怒、悲哀、欢乐六种情况，全部牵累道德的因素；离去、靠拢、贪取、施与、智虑、技能六种情况，全是堵塞大道的因素。这四个方面各六种情况不至于震荡胸中，内心就会平正，内心平正就会宁静，宁静就会明澈，明澈就会虚空，虚空就能恬适顺应无所作为而又无所不为。<br /> 大道，是自然的敬仰；生命，是盛德的光华；禀性，是生命的本根。合乎本性的行动，称之为率真的作为；受伪情驱使而行动，称之为失却本性。知识，出自与外物的应接；智慧，出自内心的谋划。具有智慧的人也会有不了解的知识，就像斜着眼睛看，所见必定有限。有所举动却出于不得已叫做德，有所举动却不是为了自我叫做治，追求名声必定适得其反，而讲求实际就会事事顺应。<br /> 羿精于射中微细之物而拙于人们不称誉自己；圣人精于顺应自然而拙于人为；精于顺应自然而又善于周旋人世，只有“全人”能够这样。唯独只有虫豸能够像虫豸一样地生活，唯独只有虫豸能够禀赋于自然。“全人”厌恶自然，是厌恶人为的自然，更何况用自我的尺度来看待自然和人为呢！<br /> 一只小雀向羿飞来，羿肯定会把它射中，这是羿的能力。把天下当作雀笼，那么没有一只鸟雀能逃脱这个雀笼。因此，商汤用庖厨来亲近伊尹，秦穆公用五张羊皮来亲近百里奚。从古至今，最好的笼络人心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br /> 砍断了脚的人之所以不加修饰，因为他已经把毁誉置之身外。服役的囚徒登上高处之所以不存恐惧，因为他已经把生死忘掉了。能够受到威吓却不报复的，是忘掉了他人；能够忘掉他人的人，就可以称为合于自然之理、忘却人道之情的“天人”。所以，人们敬重他，他却不感到欣喜，人们侮辱他，他却不会愤怒，只有融入了自然顺和之气的人才能这样。发出了不是有心发怒的怒气，那么这样的怒气也就出于不怒；有作为但不是有心，那么这样的作为也就出于无心。想宁静就要心平气和，想全神就要顺应心志。即便是有所作为也要处置适宜，每件事都要顺应于不得已。每件事不得已的做法，也就是圣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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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赏析：
简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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