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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祭柳子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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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án yù jì liǔ zǐ hòu w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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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0:00:00,566 --> 00:00:08,400 祭柳子厚文，韩愈，唐代。 2 00:00:11,766 --> 00:00:28,466 维年月日，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 3 00:00:30,666 --> 00:00:50,333 嗟嗟子厚，而至然耶，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 4 00:00:53,766 --> 00:00:59,300 人之生世，如梦一觉。 5 00:01:00,533 --> 00:01:07,066 其间利害，竟亦何校？ 6 00:01:08,833 --> 00:01:13,133 当其梦时，有乐有悲。 7 00:01:13,966 --> 00:01:19,066 及其既觉，岂足追惟。 8 00:01:20,533 --> 00:01:25,366 凡物之生，不愿为材。 9 00:01:26,433 --> 00:01:31,066 牺尊青黄，乃木之灾。 10 00:01:32,066 --> 00:01:36,500 子之中弃，天脱馽羁。 11 00:01:37,800 --> 00:01:42,666 玉佩琼琚，大放厥词。 12 00:01:44,166 --> 00:01:48,466 富贵无能，磨灭谁纪？ 13 00:01:49,466 --> 00:01:54,533 子之自著，表表愈伟。 14 00:01:55,800 --> 00:02:01,133 不善为斫，血指汗颜。 15 00:02:01,866 --> 00:02:06,766 巧匠旁观，缩手袖间。 16 00:02:08,000 --> 00:02:12,100 子之文章，而不用世。 17 00:02:12,800 --> 00:02:17,066 乃令吾徒，掌帝之制。 18 00:02:18,366 --> 00:02:22,800 子之视人，自以无前。 19 00:02:23,800 --> 00:02:28,333 一斥不复，群飞刺天。 20 00:02:30,066 --> 00:02:35,500 嗟嗟子厚，今也则亡。 21 00:02:36,633 --> 00:02:43,133 临绝之音，一何琅琅？ 22 00:02:45,333 --> 00:02:50,966 遍告诸友，以寄厥子。 23 00:02:52,433 --> 00:02:58,700 不鄙谓余，亦托以死。 24 00:03:00,433 --> 00:03:05,566 凡今之交，观势厚薄。 25 00:03:06,766 --> 00:03:11,466 余岂可保，能承子托？ 26 00:03:12,800 --> 00:03:18,100 非我知子，子实命我。 27 00:03:19,266 --> 00:03:24,200 犹有鬼神，宁敢遗堕？ 28 00:03:25,233 --> 00:03:29,700 念子永归，无复来期。 29 00:03:30,600 --> 00:03:36,966 设祭棺前，矢心以辞。 30 00:03:38,833 --> 00:03:48,166 呜呼哀哉，尚飨！
注音：
wéi nián yuè rì hán yù jǐn yǐ qīng zhuó shù xiū zhī diàn jì yú wáng yǒu liǔ zǐ hòu zhī líng jiē jiē zǐ hòu ér zhì rán yé zì gǔ mò bù rán wǒ yòu hé jiē rén zhī shēng shì rú mèng yí jiào qí jiān lì hài jìng yì hé jiào dāng qí mèng shí yǒu lè yǒu bēi jí qí jì jué qǐ zú zhuī wéi fán wù zhī shēng bú yuàn wéi cái xī zūn qīng huáng nǎi mù zhī zāi zǐ zhī zhōng qì tiān tuō zhí jī yù pèi qióng jū dà fàng jué cí fù guì wú néng mó miè shuí jì zǐ zhī zì zhù biǎo biǎo yù wěi bú shàn wéi zhuó xuè zhǐ hàn yán qiǎo jiàng páng guān suō shǒu xiù jiān zǐ zhī wén zhāng ér bú yòng shì nǎi lìng wú tú zhǎng dì zhī zhì zǐ zhī shì rén zì yǐ wú qián yí chì bú fù qún fēi cì tiān jiē jiē zǐ hòu jīn yě zé wáng lín jué zhī yīn yì hé láng láng biàn gào zhū yǒu yǐ jì jué zǐ bù bǐ wèi yú yì tuō yǐ sǐ fán jīn zhī jiāo guān shì hòu bó yú qǐ kě bǎo néng chéng zǐ tuō fēi wǒ zhī zǐ zǐ shí mìng wǒ yóu yǒu guǐ shén nìng gǎn yí duò niàn zǐ yǒng guī wú fù lái qī shè jì guān qián shǐ xīn yǐ cí wū hū āi zāi shàng xiǎng
正文：
维年月日，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br /> <br /> 嗟嗟子厚，而至然耶！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人之生世，如梦一觉；其间利害，竟亦何校？当其梦时，有乐有悲；及其既觉，岂足追惟。<br /> <br /> 凡物之生，不愿为材；牺尊青黄，乃木之灾。子之中弃，天脱馽羁；玉佩琼琚，大放厥词。富贵无能，磨灭谁纪？子之自著，表表愈伟。不善为斫，血指汗颜；巧匠旁观，缩手袖间。子之文章，而不用世；乃令吾徒，掌帝之制。子之视人，自以无前；一斥不复，群飞刺天。<br /> <br /> 嗟嗟子厚，今也则亡。临绝之音，一何琅琅？遍告诸友，以寄厥子。不鄙谓余，亦托以死。凡今之交，观势厚薄；余岂可保，能承子托？非我知子，子实命我；犹有鬼神，宁敢遗堕？念子永归，无复来期。设祭棺前，矢心以辞。<br /> <br /> 呜呼哀哉，尚飨！
译文：
某年、某月、某日，韩愈恭敬地用清酒和多种佳肴作为祭品，祭奠去世的朋友柳子厚的魂灵：<br /> <br /> 唉，子厚，竟死了！自古以来没有人不如此，我又悲叹什么呢？人活在世上，好像一场梦；其中的好坏，又计较什么呢？当人在梦中时，有欢喜有悲伤；等到人醒来以后，哪里值得追思呢？<br /> <br /> 大凡事物产生，不愿意成材；祭祀用的酒器又加上青黄的文饰，是木材的灾祸。你宦途中被斥逐，上天除去你的羁绊；你的文章如同美玉制成的玉佩，晶莹剔透，闪烁其词，极力铺陈。而那些富贵而没有才能的人，声名磨灭又有谁知道？可是你的名声却越来越高。不擅长砍削的人（砍削的时候）一定会指头流血，头上冒汗；而技术高超的工匠只能在一旁观看，手缩在袖子里面。你的文章不为当世所用；竟让我们这些无能之辈掌握大权。你勇于为人，不念旧恶；而你一旦被斥逐，再没有复官，而朝廷里充满了碌碌之人。<br /> <br /> 唉，子厚，现在竟去世了。临终前的声音，多么清晰呀。全告诉各位朋友，希望托付幼小遗孤。看得起我你也把死后之事托付于我。凡是当今的人与人之间交往，都要观察对方势力如何；我怎么能够保证，可以承担起你的托付？不是我了解你，你诚心托付于我；上有鬼神，我那里敢忘记怠慢你的嘱托呢？希望你永归，不再有来期。在棺前设祭，把心中的话说出来。<br /> <br /> 悲哀呀，请享用祭品吧！
注释：
柳子厚：柳宗元。子厚，柳宗元的字。<br /> 清酌庶羞：清酒与多种佳肴。《礼记·曲礼下》：“凡祭宗宙之礼……酒曰清酌。”《仪礼·公食大夫礼》：“上大夫庶羞二十。”“羞”同“馐”。<br /> 嗟嗟：悲叹声。<br /> 然：如此。<br /> 莫不然：谓人谁无死。高步瀛《唐宋文举要》引李刚己说：“起四句反复嗟叹，痛惜之意溢于言表。”吴闽生说：“此数语在公亦率意为之，而流俗相沿，几成祭文恶调，后有作者，切忌再袭。”<br /> 觉：睡醒。《庄子·齐物论》：“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br /> 利害：利益和危害。<br /> 校（jiào）：计较。<br /> 惟：思。追惟，追思。<br /> 牺尊：古代酒器。尊，同“樽”。《庄子·天地篇》说：“百年之木，破为牺樽，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比牺樽于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于失性一也。”<br /> 青黄，涂在酒器上的色彩。<br /> 中弃：指中年弃世。柳宗元生于773年，卒于819年，享年四十六岁。一说，指中年弃置遭贬谪。<br /> 馽（zhí）：绊住马脚。也作“絷”。<br /> 羁：马络头。孕羁，指羁绊。<br /> 玉佩：喻文章之贵。<br /> 琼琚（jū）：喻音节之美。<br /> 大放厥辞：即大展文才。<br /> 磨灭：消亡。司马迁《报任安书》：“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纪，唯倜傥之人称焉。”<br /> 纪：记录。<br /> 著：著述。<br /> 表表：卓异，特出。<br /> 制：制诰。韩愈元和元年（806年）冬为考功员外郎知制诰。<br /> 自以无前：不念旧恶，即《柳子厚墓志铭》中“勇于为人”的意思。<br /> 斥：贬斥，贬谪。<br /> 群飞刺天：指小人飞黄腾达。一说指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传到皇帝耳中。<br /> 诸友：指刘禹锡、李程、韩愈、韩泰、韩哗等。柳宗元诀别诸友，多为刘禹锡为之分驰，见刘禹锡《祭柳员外文》。<br /> 以寄厥子：柳宗元死时，长子才四岁，次子始生。寄，寄托。<br /> 鄙：庸俗。<br /> 谓：认为。<br /> 托以死：以死后之事相托。<br /> 遗堕：遗落，忘记。<br /> 矢心：自誓。矢，同“誓”。<br /> 尚飨（xiǎng）：希望死者来享用祭品。后世祭文末尾多用此二字。
创作背景：
柳宗元和韩愈同是唐代散文的大家。柳宗元把韩愈列为“先友”（父亲的朋友）。但两人在前期政治立场上有分歧，柳宗元为王侄、王叔文所引用，韩愈对二王却恨之入骨。柳宗元死于元和十四年（819年），韩愈当时由潮州召回为袁州（今江西宜春）刺史，写了这篇祭文。
简介出处：
鉴赏、赏析：
作者在这篇祭文中极力称赞柳宗元文词之美，对他才高而不用于世的遭遇表示不平，并允其所托。字字句句殷勤恳切，宛如面谈。<br /> <br /> 祭文有固定的首尾格式，中间是正文，一般多用四言韵语，本篇亦然。一起四句，哀痛之极，而用反复咏叹的方式出之。“自古莫不然”全文只这一个五字句，这是有意加重，若换成“自古皆然”就平庸无力了。由这一句引起下面几层，说明死生是自然规律。这本来是“人生如梦”的老生常谈，但韩愈一分疏，就化腐朽为清新了。而中间提到的“利害”、“悲乐”，又为正文第二段的根据，似叹似慰，悠然不尽。<br /> <br /> “凡物之生”起，是对柳子厚的文章和遭遇兴发的无限感慨。前四句用《庄子·天地篇》的话：“百年之木，破为牺尊，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比牺樽于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于失性一也。”百年巨木，良材也，砍削雕镂之，作成祭器“牺尊”，又加青黄文饰，诚然精美了，而失去木之本性。这一比喻说明“多才为患害”，为的是从反面引起下面的议论。“子之中弃”四句，说明子厚虽宦途中被斥逐，而从文章的成就说，这是天的帮助，解除富贵于己的束缚，得以大写文章，是好事，言外不必哀伤。“富贵无能”四句是对上文的比较（与富贵者）和引申，表明子厚以文章自显，必然不朽。这些意思，也见于他的《柳子厚墓志铭》中。如“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说得更为明白。下面“不善为斫”四句，文章又生波澜，用比喻表明得用于世者不一定有真本领，而真正的“巧匠”却往往被闲置，引起后面八句为柳子厚之不见用抱屈。这八句分两层，都用对比的形式为子厚鸣不平。妙在全用逆笔，先写子厚之“不用”，再写飞黄腾达者多是无能之辈。特别是“一斥不复”，概括子厚的仕履；“群飞刺天”，表示庙堂上充斥无能之辈，对比异常强烈。这一节是祭文的主体。一般祭文在这里多是铺陈死者的功业和两人的交往；愈却只写柳子厚才高而不见用，但中间却充满郁塞不平之气，譬喻和正反对比杂糅在一起，苍茫不尽。<br /> <br /> 最后一段是表述自己的态度。柳宗元临死之前寄信给刘禹锡，希望在抚养幼小遗孤、载柩归葬先茔的事情上，得到朋友们的帮助，又托韩愈作墓志，见于刘禹锡《祭柳员外文》所述。所谓“退之承命，改牧宜阳，亦驰一函，候于便道，勒石垂后，属于伊人”，即指此事。时韩愈正由潮州刺史改任袁州。了解刘禹锡这段话。才能理解此文最后一段感情的沉重。“嗟嗟子厚”是承上一段来，认为子厚这样的高才，应该有用世之日，然而“今也则亡”，死者不可复生，这里有无限哀伤和感触隐于其中。“临绝之音”起，引起全段。从诸友引到自己，看出子厚对自己的信托。这段文章如果是凡手，说到这里，就可以表态了，那样平直而无波澜。韩愈却插人“凡今之交”四句从反面激起浪涛。只读这四句好像韩愈不肯接受任务似的，实际正是为了反衬下文表明子厚相知之深，托己之重，这是逆笔，要善于体会。“非我知子”四句就正面表明自己的态度。“犹有鬼神，宁敢遗堕”，等于指天发誓，所以前人评这四句“语意真挚，可贯金石”，“止此已足，血诚自任之语，似淡而实深，极沉郁恻怛之致”（《唐宋文举要·甲编》卷三），是搔着痒处的。“念子永归”四句，和篇首及本段之首相呼应。并且总结全文，“矢心以辞”又重复表明态度，这是对死者的最大安慰。<br /> <br /> 祭文应以悲哀为主，被祭的对象有功业可纪的，应铺叙功业。柳宗元在柳州政绩为群众所称道，但韩愈这篇文章却只字不提柳的惠政，只强调柳的高才被弃、自己的感慨和表示接受柳的托孤重任。这是因为刘禹锡已经告诉韩愈要为柳写墓志，而柳的生平，墓志中不可不叙，如果祭文里再叙就要重复了。所以祭文完全撇开生平，但言文章高而“一斥不复”，令人不平，写出自己对子厚的深切悼念之怀。古文家如果同时为一个人写两篇文章，每篇的角度和材料一定要避免重复。韩愈为柳宗元写的三篇文章可以作为范例。
简析：
这篇祭文极力称赞柳宗元文词之美，对他才高而不用于世的遭遇表示不平，并允其所托。全文字字句句殷勤恳切，宛如面谈，文中只字不提柳的惠政，完全撇开生平，只强调柳的高才被弃、自己的感慨和表示接受柳的托孤重任，写出作者对子厚的深切悼念之怀，似叹似诉，悠然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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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p/250531/250515韩愈-祭柳子厚文.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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